藍光收回的瞬間,艾德琳的指尖顫了一下。
那道垂落額前的細芒雖已消散,但她感知到了變化——方尖碑不再只是記錄者,它開始回應。而莉婭站在碑前,掌心電弧躍動的節(jié)奏,已與最初覺醒時截然不同。
她沒有再問“我是誰”。
因為她體內(nèi)那股磁場頻率,正緩緩脫離對雷煌波長的簡單復刻,轉(zhuǎn)而形成一種新的共振模式。不是模仿,不是繼承,而是……對話。
艾德琳抬起僅存的左手,指節(jié)因能量流失而透明如玻璃,卻仍穩(wěn)穩(wěn)指向碑體頂端未熄的晶核。
“你看見了選擇?!彼穆曇粝袷菑匿P蝕管道中擠出,“現(xiàn)在,該看見代價?!?
話音未落,她猛然將殘臂插入地面裂痕,粒子化的軀體驟然爆發(fā)出最后的磁暴云流。這不是攻擊,也不是防御——是逆向激發(fā)。藍光順著她的手臂倒灌回方尖碑核心,碑頂晶體劇烈震顫,一道環(huán)形波紋自基座擴散,撕裂了現(xiàn)實與時間的夾層。
空間在他們面前扭曲成螺旋狀的裂口,內(nèi)部流轉(zhuǎn)著星軌崩塌、戰(zhàn)艦沉沒、文明焚毀的畫面。一條由無數(shù)殘骸拼接而成的時間長河,正在緩緩開啟。
莉婭被一股無形之力拉扯向前,右眼機械紋路自動展開,試圖解析這扇門后的法則。可越是凝視,視野越模糊——那些畫面仿佛拒絕被觀看,只允許被感受。
“別用眼睛看?!卑铝盏穆曇敉蝗毁N近她耳邊,帶著金屬摩擦般的低頻震動,“用你的骨頭去聽?!?
她的手掌搭上莉婭肩頭,粒子化的觸感像寒風吹過脊椎。剎那間,莉婭聽見了。
不是聲音,是頻率。
一道貫穿三千年時空的磁場脈動,起于角斗場的電光,經(jīng)圣劍斷裂的震鳴,穿過雙生合一的共振,最終歸于虛無。每一次跳動,都伴隨著一個抉擇:留下,或離去;戰(zhàn)斗,或封??;存在,或消散。
“他從未追求勝利?!卑铝盏驼Z,“他只求平衡不破?!?
影像開始流動。
第一幕:3k世紀末,火星邊緣的廢棄角斗場。少年雷煌赤手空拳迎戰(zhàn)基因改造獸,左臂布滿深可見骨的抓痕。他在絕境中覺醒磁場武者天賦,周身迸發(fā)藍白電光,卻在擊敗對手后跪地嘔吐,指縫間滲出黑色黏液——那是初次承受百萬匹級肉體負荷的代價。
畫面一閃。
第二幕:伏爾康血統(tǒng)認證儀式上,雷煌拒絕植入完整機械義眼,只接受最低限度接口。祭壇上的stc符文因他的抗拒而崩裂,賢者歐米伽-7沉默良久,最終在記錄板上寫下:“非容器,不可控。”
第三幕:熱寂前線,雙生圣劍插在星域裂縫中央。雷煌與瓦爾克洛對峙,后者口腔伸出的機械觸須貪婪吸收亞空間能量。戰(zhàn)斗持續(xù)七日,最終雷煌以自毀式共振擊潰敵陣,但并未斬殺公爵,而是將圣劍一分為二,埋入地核深處。
“他放過了神選者。”莉婭喃喃。
“因為他知道,理性尚存之人,不該死于清算。”艾德琳的聲音冷如鐵,“力量可以奪走一切,唯獨不能奪走選擇的權(quán)利?!?
影像繼續(xù)推進。
第四幕:戰(zhàn)爭使徒時代終結(jié)前夕,雷煌獨自立于靜滯長城頂端。他身后是重建的方尖碑群,前方是不斷塌縮的熱寂核心。他沒有啟動重啟程序,而是將自身基因種子投入長城主控陣列,讓伏爾康血脈以碎片化形式散播至邊緣星系——包括莉婭所在的守望者家族。
“所以他選擇了遺忘。”莉婭右眼紋路微微收縮,“讓后來者不必背負他的影子。”
“正是如此。”艾德琳輕聲道,“真正的傳承,不是復制一個人,是延續(xù)他做出選擇時的心跳。”
時間流忽然加速,星河倒卷,戰(zhàn)火重疊。莉婭看到無數(shù)個雷煌:持劍的、斷臂的、沉默行走于廢墟中的、獨自面對宇宙終焉的……每一個都是他在不同時間線上的抉擇投影。
她想靠近,卻被一股排斥力猛地推回。
右眼劇痛,機械紋路浮現(xiàn)裂痕。她意識到——這不是通道不穩(wěn)定,是門檻。雷煌留下的最后一道屏障,只為真正理解“守護”含義的人開放。
她閉上眼,不再試圖進入。
而是開口。
聲音不大,卻穿透亂流:
“我確實不是你……但你未竟的步伐,我定會銘記并前行?!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