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春娘臉上刷的脂粉頓時(shí)浮起一層干紋,像裂開的墻皮:“瞧你這孩子說得那叫什么話!我只是一時(shí)瞧著好看,順手拿來戴上了”
崔錦棠卻不緊不慢,端起茶盞,喝了一口,聲音落下。
“茶涼了,姑姑慢走。免得汗?jié)窳诉@好褙子,回頭又要心疼?!?
崔春娘張了張嘴,分明還想要再說什么,就聽見崔錦棠又補(bǔ)了一句。
“姑姑,您鬢上金釵歪了,仔細(xì)一會(huì)兒掛到鬢發(fā)?!?
語(yǔ)氣柔和,卻叫崔春娘陡然抬手按住釵頭,面皮漲得紫紅。
即使她臉皮再厚,此刻也再待不下去,一扭身,跑得那叫一個(gè)飛快。
出于好心,裴盈誠(chéng)懇叮囑:“錦姐姐,我沒壞心思。只是這姑姑,待祖母壽宴那日,可千萬(wàn)別人瞅見了?!?
檐外日頭極盛,裴照臨立在半陰的廊下。
他本就不愛說話,此刻更靜。
里頭的話一句比一句尖。
他聽得厭煩,便不再聽,只抬眼去看檐角那只麻雀。
麻雀啄兩下瓦松,又飛走。
他的目光跟著掠過去,掠過窗欞,掠過崔春娘晃動(dòng)的金釵,最后落在崔錦棠身上。
裴照臨忽地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安靜了下來。
待到崔春娘狼狽轉(zhuǎn)身,他才回神。
他垂眼,握緊了手中拿著的文書。
然后抬步。
經(jīng)過崔春娘時(shí),他略一側(cè)身,衣袂擦過對(duì)方桃紅褙子的流蘇,帶起一點(diǎn)香粉。
那香味太濃,他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,腳步卻未停。
耳邊傳來一聲裴盈訝異的喚,裴照臨微微頷首。
他走到崔錦棠的面前,停得太近,幾乎擋住她全部的日光。
裴照臨的聲音低而平直,像陳述今日的天氣:“手?!?
崔錦棠愣了愣,攤開掌心。
裴照臨垂眼,將手中被他捏得有些發(fā)皺的文書,放在了她的手心。
他的指骨分明,卻只在她掌心停留了半寸,便倏地收了力道。
文書隨之落穩(wěn),紙角觸到她掌紋,發(fā)出極輕的沙沙聲。
而那一瞬的觸碰,卻像一枚小小的火星,燙得裴照臨指尖微微一顫。
而觸碰過她手心的提防,像是有雪粒滾過,又像羽毛掃過,帶起一陣隱秘的酥麻。
隨后,他指尖徹底離開,袖口掩住微蜷的手指,仿佛方才那一點(diǎn)溫度從未存在。
裴照臨摩挲著指尖,聲音淡得幾乎聽不見:
“藥罐的謝禮?!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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